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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7章 天怒恨欲狂(1 / 2)

第117章天怒恨欲狂

“大人,臬台真要我们去打?现在就打?”

广东提刑按察使司海防道位于东莞的治所中,东莞守御千户所的千户袁耀难以置信地问道。

“有上命,不得不打。”汪鋐坐在上首,“本使已遣人前去照会,弗朗机人既然置之不理,那便只能强行歼敌或驱逐之。”

“可是大人,他们的蜈蚣船来去如风,还有那装了十几二十门大铳的巨舰也有三艘啊!”袁耀问道,“大人您仓促之间,能调来几艘四百料座船?如今寨中用以巡视海防的哨船,一共只有不到二十艘啊!臬台大人不给您和卑职们多上月余整军备战的时间吗?”

“圣旨是发到梧州,再由广东臬司衙门领办的!”汪鋐盯着他,“你父亲昔年就是战死在弗朗机人铳下的,袁耀,此战本使也拖不得!”

袁耀悲愤地说道:“杀父之仇不共戴天!卑职没有一天不想除掉屯门岛上的孽畜。可我府县多有妇孺被掳走不见踪影,往来商船遭劫者越来越多,屡次请战不是都被压下来了吗?此时一声令下,战船兵粮不备,难道我让麾下去送死?”

汪鋐站了起来:“七日!战船,我竭力去调!不够,再募一些民船。精兵不够,你也先招募些乡勇。未虑胜先虑败,南头寨与东莞守御千户所还要留下防备兵力。”

“……卑职实不愿就此败死!”袁耀紧紧握着拳头,“大人,您明知弗朗机人与……”

“我确实知道!”汪鋐压低声音打断他,“从弗朗机人战船炮响珠江河之日起,我已经不知道上了多少道疏!陛下御极,懿旨令两广诸司不得妄动,我的奏疏都无法再递上去了!现在圣旨传来,江彬已服诛,圣意驱逐弗朗机人,你我岂能畏战?”

“可以如今兵备,无法战而胜之!张家船队,一个人都没逃出来,生不见人死不见尸,残船离市舶司已不足百里,弗朗机人从何处获知准确航路?那可是有内臣随占城贡使一同返回要入京的!”袁耀咬牙切齿地说道,“他们可想过让我们能胜?若要歼之,何必还命您先礼后兵?前去攻取弗朗机人营寨,且不说能不能攻至岸上,海战能胜否?”

“轰!”

七天的时间,他奔波于广州府与沿海诸县间,招募着乡勇,招募着民船,甚至提前募集多一些抚恤银两。

弗朗机人知道巡海道的战船一定会去攻屯门岛,他们以逸待劳。

先礼后兵,就是个笑话。

“开炮!开炮!”

早潮未至,但快了。

屯门岛外的海上,弗朗机人停泊在这里的三艘巨舰果然早已埋伏在这边。但现在让广东海防道船只们勉力周旋的,却只是两艘被称作蜈蚣船的战舰。

海风刮在他脸上,他有赴死的决心。

蒲团遍地。

“今日之辩乃为明各人才思敏捷否,兄台若能诡辩,不妨驳之。”

今日文华殿前,常朝后既是辩经,又是御书房首席的第二道关。

而此时,文化殿外的气氛更热烈了,决赛圈选手已经变成了王守仁、严嵩和杨慎等寥寥几人,几个宿儒反倒面色灰败。

甲板上,还有被炮弹刮去头颅的残躯。

船队帆展如翅,就这么冲向其间。

五十余敌四,难道一艘都不能击沉吗?

汪鋐内心冰凉,只觉得越升越高的太阳仿佛冬夜前的夕阳。

“大人,您不能战死在这啊!”

文华殿前,杨慎侃侃而谈:“圣人气禀极清,澄心自明,自不必格物穷理。凡夫俗子气禀昏浊,其心私欲翻涌,此亦理乎?”

面前,是那幅大明舆图。

“臬台,又来了两艘蜈蚣船和一艘巨舰、一艘货船。”

文华殿外,晨光刚起,天还未热。

又一发炮弹擦着他座船的撞角砸入旁边的海面,溅起的水花在朝阳下炸开洒过来,汪鋐擦了一下脸,却觉得眼前好像红了一些。

“王兄如此行径,心学徒惹人笑耳!”

汪鋐叩拜完之后站起来转身,看着下面群情激愤的隐约面孔,眼角有些红润。

骆安那边的密报呈过来了,广东的情况,比想象的还要离谱。

“辩题如此,王兄这是诡辩!”围攻的来了。

袁耀双目圆睁,呆立原地片刻后狠狠地跺了一下脚,出门就是怒吼:“校场点兵!校场点兵!”

东莞守御千户所的水寨校场上,场边只燃起了几盆篝火,与平常无异。

汪鋐扭头往侧翼看去,南洋方向果然正有两艘蜈蚣船张着帆还拼命划来。

底下那数百被招募来的乡勇,他们都有血债要讨。

前方的大海在将昼未昼之间,是无边无际的一张巨口。

汪鋐已经举步往房门外走,海风灌进来吹起他的衣角,留下他斩钉截铁的声音:“哪怕先败,最终也要胜,哪怕胜而歼之的不是伱我!袁千总,不打这一仗,我的战报奏疏如何能递入京中直达御案?圣旨已下,你要抗旨吗?”

……

“他们不想我们胜,所以我们要胜!”

但理学那边,除了此前就在朝为官的,还有受到举荐、以“离奇速度”抵京的一些在野宿儒。

屯门岛外的海面上,汪鋐头发散乱,脸上焦黑,他只抽着刀向前:“冲过去!冲过去!接舷!”

汪鋐绝望地再看了看弗朗机人增援的四艘船,眼泪涌出怒声吼道:“鸣金收兵,座船周旋殿后!”

他开始进行最后的动员,用词很简单。

可其实这些人都知道弗朗机人战船的厉害,他们只是一定要捐这一腔血勇。

“此为御书房首席之选辩,杨兄不为此,何不退避?”

“大人!士气已泄,伤亡惨重啊!鸣金收兵吧!”

他知道他在骗人,可是没办法,这柄刀刺出去,一定要见血的。

天边鱼肚白未泛,早潮初起,一艘艘船先划出了水寨,随后渐次张开帆。

“有很多乡亲,他们说,他们的妻儿肯定是被红毛鬼吃了!他们要来,但他们家有亲人,他们是家中顶梁柱,我没让他们来。”

拥有尖船底、长达十丈的这种船宽达三丈的船舱两侧各伸出四十多支浆,就这样在海上滑动着敏捷无比。

说不得,他只能去战。

袁耀想起父亲,悲声怒吼:“三十年了!”

“轰!”

“……我岂是为此?”

汪鋐提着刀,只见连座船上拿着手铳准备接舷登舰的“精兵”也一个个面露恐惧地畏畏缩缩。

中圆殿里,朱厚熜背对着他穿不透重重宫阙的目光。

如果可能,汪鋐多想准备充足了才出战。

远处,还有一艘更巨大的战舰游曳在外围,那上面的巨炮,射程更远。

有些话,又能怎么说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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