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曾拿起,何谈放下?
听到此处,风无尘神情一滞,在刹那间,已然想通了这其间许多事情。
只见其面带苦涩:“昔年我因池瑶而被困情劫,许久不得堪破,我竟想出了如此一个取巧的办法,以因果之术,将池瑶从我的因果之中彻底抹去,如此一来,我与她便形同陌路之人,我心中之魔,自然解去……”
风无尘喃喃自语之际,在龙渊之中,萧人凤的话语却满是不解:“但我却想不明白,你与那池瑶分明两情相悦,她为何会成为你的心魔?” .??.
却也难怪萧人凤会有所不解,毕竟所谓情劫,对于大多数人而言,不过是得不到与已失去,然而对于昔年的风无尘而言,池瑶不过是眼前人罢了,对方却是根本不满足成为他心魔的条件啊。
只见风无尘苦涩一笑,眼神之中已然有了某种答案。
“呵呵……我虽然已经彻底失去了当年的记忆,但……若代入一下当年的我,我兴许知道是因为什么!”
“哦?说说看!”一时,萧人凤与九幽剑魔都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,静闻其详。
风无尘在心中暗道:“或许在外人看来,我与她的确算是金童玉女一般的存在吧?但实际上,却不然……她出自中天境池家,身份高贵,而我的家族,已被灭门,我不过是一介孤魂野鬼,身上甚至还背负着血海深仇,前途未卜,我又有何资格与她在一起?与其如此,不如一了百了……”
听到此处,九幽剑魔与萧人凤同时陷入了沉默。
良久之后,才听萧人凤幽幽说道:“戚……你这小子,平日里也算得上是傲骨铮铮,却也会犯这种糊涂?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,你当时或许一时落魄,但大丈夫当屹立于世间,岂能因一时困境否定自己?”
“哪有这么容易?”风无尘话语间的苦涩渐浓:“现在的我,是因为有了天尊境的眼界与阅历,方能一览众山小,但是对于当时的我而言,却全然不是如此,那时的我,不知前路如何,不知明日如何,甚至不知道,能不能从仇家的手下活下来……真正成为我情劫的不是池瑶,而是我心中的自卑啊……”
“戚……小子愚昧!”这时,九幽剑魔又沉沉骂道:“若论出身,本座昔年可还不如你,但出身贫贱,不是屈辱,能屈能伸,方为丈夫!速速将你的因果拿回来,你此刻若再要逃避,本座看不起你!”
得言,风无尘的笑意逐渐化为无奈,释怀之余,忽的昂首,对古玉堂道:“敢问古门主,昔年我斩去的因果,我还能找得回来吗?”
古玉堂点了点头:“倒是可以,我天一门禁地之中,有一处秘境,名唤乾灵境,其中储藏的,皆是被人斩却的因果,不过……尊上可要想好,天一门立派这么多年以来,不知替多少人斩去过因果,生离死别,爱恨情仇……那乾灵境中,可比想象的要凶险!而且,你一旦拿回了自己的因果,你昔年的情劫,也会卷土重来……”
“无碍!”风无尘倒是回答得简单而又干脆:“我意已决,还请门主带我前去乾灵境!”
“了然!”古玉堂率先起身,指了指某个方向:“尊上请!”
“……”
片刻之后,风无尘跟着古玉堂来到了天一门深处。
只见所谓的天一禁地,竟是一片广袤的坟地,坟地之中,足有上千座坟墓,其间埋葬的,竟皆是天一门的先辈。
“天一门立派不过数万年,怎会有如此多的坟墓?”风无尘眉头轻挑,不解问道。
古玉堂笑着解释道:“呵呵……尊上上次前来,也曾问过这个问题,我便再解释一遍吧!天一门立派时间不长,若以常理论之,的确不该有如此多的坟墓,但是天一门所修功法不同,专窥天机,此一过程,将会严重消耗我等血脉之力!甚至遭受天谴,故而天一门历代门主皆短寿,活得最长的,也不过三千余载,而最短的,不过三五百年……”
听到这里,风无尘不由再看了这满地的坟墓一眼。
一时,他竟有些恍惚。
心中,亦多了一个疑惑。
修行,到底是为了什么?
为了变强?为了长生?
然而若是无法长生,那变强,又有何意义?
在下界的那百年间,他见识了太多为了与天争命,不惜躺入棺材,进入假寐的老怪物,其间,甚至有纯阳子这等,为了长生,而不惜去闯登天之路的痴人。
在他们心间,唯有长生,唯有大道,才是修行的意义。
然而这天一门却恰恰相反。
他们生而便是天人,生而便具有强大的血脉之力,若是只求长生,可轻而易举活成千上万年。
但是他们却并没有选择如此,而是选择窥视天际,透支血脉,导致早亡……
“尊上可是在想,我天一门的先辈们,为何个个都不惜命?”见风无尘沉默,古玉堂问道。
得问,风无尘点头。
古玉堂抬眼看了看万丈坟地,忽的大笑:“哈哈哈……人心叵测,难以琢磨,而因果至朴,从不虚饰,因果之变,宛若浩瀚星辰,尽入我眼,只要掌握了其中之变,便可一门通,百门通,知晓过去未来,俯仰天地,上下求索,任凭洪荒宇宙无穷无尽,任凭人生因果变化莫测,吾皆以一道而御之!上穷碧落下黄泉,世间万千种种,不过一念之间,这……便是我辈所寻之道!莫说是万载光阴,便是让我等粉身碎骨,亦是值得!”
古玉堂的声调越发的高昂,脸上的神色愈发的激动,最后,甚至露出了几分疯狂之色。
待其说罢,他又转头看了看风无尘,压低了几分声音,眼中却闪烁着某种光彩:“为往圣继绝学,为万世开太平!我天一门为万界众生而生,只要能寻得一缕天机,则此生无憾!”
与古玉堂四目相对,风无尘愣了良久,对方的话语,似是牵动了他心中的某一根弦,一时间,仿佛有千言万语,但刚到嘴边,却又不知所言。
这时,古玉堂恢复了神色:“一点儿拙见,让尊上见笑了……”未曾拿起,何谈放下?